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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片紀錄新移民姊妹失落的幸福!阮金紅:感恩台灣帶給我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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採訪撰文/林侑青 攝影/Hedy Chang 圖片/《失婚記》劇照
「坦白講,我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爺安排這樣的路讓我走。我是一個做農的小女孩,沒想過會嫁到國外,」阮金紅導演睜著圓亮的大眼睛說,「我前夫去越南娶我,透過仲介認識,第一天吃飯,第二天提親,第三天到我家,隔一天結婚,然後就到台灣了。我那時很單純,根本不懂戀愛,也不知道怎麼辦,內心很多想法都不敢講。」
寶島是地獄
來到台灣,面對新家人、新語言、新生活習慣,雖然適應得很辛苦,她依舊相信只要她做好媳婦的本分,用心對待這家人就能得到關心跟愛;孰料前夫不僅愛賭還家暴,「他們沒有把我當家人看待,好像我們是用錢買的一個物品,用強硬的態度管壓。我不到一個月就懷孕,非常害怕,沒人教我怎麼照顧小孩,生出來怎麼養,生病了怎麼辦。每天沒人在的時候眼淚就一直掉,邊吃飯邊掉在碗裡。」
「我沒有身分證,動不動就被恐嚇要被趕回越南,為了女兒我只能忍,看娃娃一天天長大是我唯一的力量。我家小孩多,阿公阿嬤重男輕女只疼哥哥,爸爸會打我,哥哥也會。我父親愛喝酒,跟人吵架回來就打我媽,小時候每天看我媽哭,那表情我到現在還記得。為什麼忍了八年?因為我一直想到媽媽,她帶那麼多小孩忍那麼久,我有什麼不能忍?」
拍片為新住民失婚姊妹發聲
善良的她相信就算坐牢刑期也會滿,觀世音菩薩會保佑好人,2008年她千辛萬苦克服跑法院、法律文件等難題,爭取到撫養權成功離婚。這樣的經歷,讓她後來認識紀錄片導演蔡崇隆後,動念學習攝影,親自紀錄姊妹們和自己的故事。
「我想替同樣失婚的姊妹發聲,有些已經回越南了,很少人關心她們何去何從,我想讓台灣人看見新移民姊妹也曾努力為家庭付出。新移民找工作不容易,離婚後有段時間很苦,曾經一個便當我跟女兒兩個人分。有些人不知道我離婚還當面問我:為什麼越南新娘很愛離婚跑掉?我很難過,為什麼都認定女方有問題,不會從男方那邊檢視為什麼婚姻會失敗?就算你覺得外籍配偶是商品,你也要認命,就算覺得不得你心,既然選擇它就應該珍惜,慢慢欣賞,而不是不喜歡就不要,何況人是有感情的,不是商品。」
「也有人認為新移民姊妹很多愛坐檯,卻不考慮社會階級問題,有些姊妹走到無路可走,可能單親家庭,要顧老小,別無選擇。其實在哪個國家都一樣,如果沒有好色的男人,就不會有女人去坐檯。人應該互相尊重,體諒對方環境,不要有差別心。比起一直要我們融入,這個社會有沒有接納我們才最重要。」
三年後《失婚記》完成,阮金紅帶著紀錄片四處參加影展和講座,「以前只能自己悶著,我還得憂鬱症。這四、五年來,我獲得很多觀眾鼓勵,他們會來抱抱我,跟我說:你們好辛苦,我們都不曉得。我覺得這樣就夠了。其實我沒有做什麼了不起的事情,但有了這部影片大家才能看見我們。我都會分享,我剛來的時候覺得這個社會是一個地獄,我人生那幾年都被關,沒辦法走出來,也沒有人協助我,現在我已經走出來,認識了很多朋友,才發現台灣很有人情味。」
將人生回饋社會
幫助阮金紅走出陰影、鼓起勇氣走向人群的最大推手,無疑是丈夫蔡崇隆。「剛在一起時,我跟他說我是離婚的新移民,會不會影響你的前途?他說台灣人也會離婚,有什麼好沒面子?跟他學紀錄片,有時拍不好、拍錯,他從不罵我。有時我懊悔在外面講話講不好,他會說你做得很棒了。我辦活動受挫,他會來抱我,安慰我不要想太多,有老公在。我真的很感恩他,一直鼓勵我,給我很多空間成長,這才是真感情。以前有多苦,我現在就有多幸福。」
目前阮金紅正著手拍攝一部關於非法移工的紀錄片,同時也在家鄉嘉義成立「異國大家庭」團體,幫助姊妹成長、做夫妻溝通、到小學推廣母語教育,辦活動推廣越南文化。她還每星期安排時間去廟裡拖地,辦活動為社區老人過節,「因為我沒有婆婆,也沒有母親在身邊,就把他們當成自己長輩照顧。我在嘉義想做很多很多事情,想服務社區老人家,想幫姊妹出書,做公民報導,我能做什麼就盡量做。」
「曾有人問我,台灣米好吃,還是越南米好吃?很喜歡這樣比較。我雖然在越南出生,但在台灣學習成長,兩邊都是我的故鄉。既然我現在在台灣生存,就一定要貢獻我的故鄉,人不能現實。以前在這個社會看不到陽光,現在既然看見了,就更該去點亮這個社會。」
當年因心疼媽媽、十歲就放棄念書回家幫忙種田的小女孩,如今懂拍片、能主持、敢對幾百人侃侃而談;台灣就像是阮金紅的社會大學,而老公的愛讓她學會飛翔。
蔡崇隆導演非常尊重金紅,即使是點杯飲料也不會任意替她決定。這些年來陪她四處奔波演講從不喊累,有時更甘願顧家好讓她成就志業。「金紅很愛笑,」他告訴我們。我想,那是一個女人因為被深深愛著才能綻放的美麗。
【失婚記】
【再見 可愛陌生人】2017新作
在台灣,非法外籍移工約有6萬人。對部分移工來說,犯法並非他們的本意,有時在家鄉舉債支付高額仲介費,到台灣後發現被騙到非法工作環境,不得已選擇逃跑。這部紀錄片,希望能夠過另一個角度,看見非法外籍移工的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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