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馬54| 張鈞甯，電影是我最終極的渴望

30歲之前張鈞甯演出的戲劇作品不少，出演台灣連續劇、電影，形象一直是氣質美女，360度零死角、無負面新聞美女，也因為這樣，一直被視為優秀潛力股，但也缺乏突破性作品。三年前大陸的《武媚娘傳奇》，終於讓她盼到一個不再乖乖牌、高富美的角色，她興奮地接下這個壞呸心機女徐慧，過足反派癮。每天網路上罵她的訊息幾千條起跳，「賤女人」、「根本就演她自己」…，這些刀刀見骨的話，卻是演員的大成功。終於，她大紅大紫的成為第一線演員了。 

在片場學會人生道理

她回台的行程滿檔緊湊，我在人員眾多、戰場般的梳畫間找個小座位窩著，側身看著她，她還是以前那個樣子。我老想著到大國轉一圈又火紅的人回來，或許就自帶氣場，還是眼神有按不下的野心了吧。不過她沒有，疲憊倒是有一點，臉型也瘦削了，整體還是那麼內斂不張揚的氣質，忙著張羅要我吃塊特地拿來招待大家的月餅。

今年許多作品中，台灣近期上映的《閨蜜2》，看著介紹感覺很像《醉後大丈夫》的女人版，這部電影也是張鈞甯和好姐妹陳意涵的螢幕初共演。她說電影從頭到尾拍得太開心，三個女主角，張鈞甯、陳意涵和薛凱琪，三組人馬，到越南拍攝每天就是玩、玩、玩，她說「其實每天跟好友拍戲也是有點怪，彼此知道真實個性，但拍戲又是演別人。這個一開始大家都有點在調整，但是很好玩，電影內容很over，每天在現場裝醉，很多東西可以自己加，因為都很熟不用怕被誤會要搶戲。」

《閨蜜2》像放假，其它戲劇演出很多時候對她而言還是震撼教育。與大陸頂尖演員吳秀波和周迅各別演出《軍師聯盟》、甄嬛續集的《如懿傳》，就是更上一層樓的挑戰，「到大陸時就發現自己很多不足，他們口條好，很多完整訓練，臉部表情，聲音表情，還有肢體語言都很好。到現在我還是會常常私下請教他們怎麼樣能更好。」她稱吳秀波為老師，每天唸詩給他聽，讓他指導「詩應該怎麼讀」，文章應該怎麼唸，文字中要傳達的又是什麼。鈞甯也坦言自己變很多，「我覺得我的心變大了，人也長大了。可是有些擇善固執沒變，處世原則也沒變。」處世原則是什麼？「比以前更堅持。以前在表演上還在學，也無法跟人家聊上什麼，但現在自己的意見容易被採納。小時候會很害怕，不知道好不好、對不對、能不能講，現在的我會覺得，沒關係大家覺得不對或不喜歡沒關係，只是一個可能性，但我不想失去一個看到不同自己的機會。」

不想失去一個看到自己不同的機會，這也是當初為什麼接下《跟著貝爾去冒險》這個在大陸播出的野外求生實境秀的原因。據說很多大陸觀眾都在這檔節目中才發現，這個氣質美女這麼「硬」骨頭啊。她寧願去吃蚯蚓，攀岩弄得黑髒爆汗，也婉拒很多綜藝節目的邀約。因為她自覺過於謹慎的個性可能達不到「笑果」，但是挑戰自我的項目她就樂於拼命了，她想看看自己的極限在哪裡。

電影是初始的夢，終極的追求

對於演出也是如此，「電影對我而言，其實是入行時決定做演員的原因，也是最終極的目標，就是最喜歡做的事情。我覺得就像一場魔法，以前發生過的、不可能發生的，都在兩小時之內給你一場魔幻的盛宴。現場的場景、工作人員和所有，也像一場魔法，把相干的、不相干的、認識不認識的人都湊在一起，大家就是為了成就一個故事，一場你不知道最後出來會是什麼的夢。」

接著，她興奮慌亂地跟我分享最近看的多部電影，德國 Maren Ade 導演的《顛父人生》，日常中發生的真實又荒謬的樣子，「他們居然就那樣演出來，怎麼可能，又好自然！」還有庫伯力克的《太空漫遊》影史上那最經典（而難熬）的最後十分鐘；還有老片《發條橘子》，坂本龍一和 David Bowie 合演的《俘虜》、《愛慕》、《偷拐搶騙》…等等。

人們談論到自己喜愛事物時，眼神總是閃閃發光，我在幾個曾經訪過的演員和導演中看到這樣特別深刻眼神的是談宗教、信仰，在鈞甯身上看到則是聊電影和旅行。她賦予很多的期待，也對自己的表現毫不輕易放過。她說「電影和電視，對我而言就是形式不一樣，但內在一樣，不會因為電影或電視的區別，就改變做功課的方式。就是從心出發，心裡有感覺，能夠了解她，我就會打從內心去詮釋這個角色。」

大齡女的愛情渴望

她呈現出的一直都是美好的形象，網上寫著她「家世好、長相好、學歷好，什麼樣人才配得上？」確實，她外柔內剛，體貼又禮貌周到，內心的正向力量很強，唯獨就是心裡的小劇場也挺多，這是她處女座的糾結本性。但反過來想，生活在現代，又是忙不更迭的演藝工作，尋求內在的平靜本就不易，她可算是平衡的很好。

我前後採訪她約莫四、五次，找出她不到30歲時的採訪內容，記錄著她希望最晚35歲可以結婚、有家庭的文字，當時她已被視為影壇的亮眼新秀，但整體的事業還在摸索期。轉眼，現在都是她當時立下願望的35歲了。鈞甯說她現在確實單身，但一直很渴望愛情，今天在網上看到的一篇文章，轉開她思考「到底要的是什麼樣的感情」的旋鈕，她轉述文章寫著「如果我們現在找的對象，希望他是一個能依靠的人，我們心中可能覺得安定。人往往是這樣，把對象當作投射和期待，但我們都忘了，愛情是不可能一直抓著對方停留在原地，真正的相互依靠，是兩人都一直往前走。」然後她嘆口氣說，很對，但是要找這樣的感情還是挺難。

拉長一輩子來看，30幾歲確實是普遍的成家立業期，任何一個事業有成的單身男女，走到這個階段，總是會面臨愛情命題的大哉問。她接著又說前幾天碰到一個高中很要好的同學，早早就結婚，如今卻覺得，當年自己也搞不清楚為什麼那麼早要結婚，因為社會主流觀念認為「該嫁了，該娶了。」就走入婚姻了。過了30歲才開始了解自己，也想要有選擇。才發現，沒得選了，所有人事物已經各就各位了，每顆齒輪都對準好軸心日復一日地規律運轉著，你要選什麼？你能承受自己成為一顆鬆脫的叛逆出逃、讓整座機器崩毀的小螺絲釘嗎？張鈞甯說「我不知道答案是什麼，我也一直在思考這件事，我會很害怕別人說要做我才得去做。我自問，我是不婚族嗎？還是只是沒遇到？或是我對婚姻其實還好？我覺得我還需要花一段時間想一下。生活中發生了很多事情，對我來講都是衝擊。」

我們往往回望過去，自問「如果當初我選擇／沒選擇這個，現在我會怎麼樣？」楊德昌導演在《一一》中置入這個命題，「……再活一次的話，也許會有什麼不一樣。結果，好像還是差不多，沒什麼不同。」這是電影中的對白，其實有點哀傷，但也很誠實，道出人性趨吉避凶的天性，再重頭一次的人生，也未必你會敢於選擇另一條路，因為，那是賭注，是冒險。對於張鈞甯自承的愛情分叉路，我想跟她說，一路邊走邊想著，答案總在意想不到的時刻就浮現了，像其他難題一樣，哪天不知怎麼著，自然就順了，愛情，應該也不會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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