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惠文】有需要那麼生氣嗎？

電影《巴塞隆納，我愛你（Barcelona Summer Night）》中，意外發現懷孕的女友問男人，你打算怎麼辦。隨著事情發展，男人先是說「我們計畫中沒有這一步」，之後又讓親戚送的嬰兒車滑進馬路中央差點被壓扁…，女人在這一秒情緒潰堤，憤怒地奔回旅館，對尾隨而至、態度猶疑的男人說：「我不知道你對於我們這段關係是不是認真的…有時覺得我好像在浪費時間…」

 

此時有人要上廁所，按了暫停鍵。留在電視機前的幾個同事抓著茶几上的玉米片，聊了起來。     

來猜那男的會怎麼回答？」

「取決於他是老實咖還是油嘴咖囉！從片頭到現在，這男的應該是屬於老實樸拙型的角色，說不出甜言蜜語，我猜他會沈默。然後女的就愈生氣，一直抱怨個不停。」

 

「對對對！然後女的會開始翻舊帳，舉出一百件沒人記得的往事，佐證男人一向不夠重視她。」  

然後男人就更說不出話來，於是兩人陷入僵局。」

 

結果，導演和編劇並沒有讓這個男人如此沉默。在女人說完「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認真的」「我好像在浪費時間」之後，男人立刻暴走了！他提高音量、臉部肌肉糾結成團、激動地重複女人的話：「妳不覺得我是認真的？妳覺得跟我是浪費時間？」接著他就轉頭衝出旅館了。

 

一個人在街上晃來晃去前思後想，最後男人停在一個兒童用品店的櫥窗前，望著色彩繽紛的玩具，碰觸到某種感情似的，他冷靜下來，回頭去找女友，溫柔地道歉，還帶了一臺娃娃車，表示要一起迎接孩子走向未來。

 

雖然是個輕鬆的喜劇，本來吃完玉米片就差不多了，我卻對男人暴走那一幕很有感覺。

 

真的有很多人被伴侶質疑的時候，無法報以對方期待的溫言軟語和愛情保證，無法舉例說服對方「我很在乎妳」，而是深感受傷、失望，「我做的竟然沒有被看見！」繼而悲憤離席。

 

 「她感到挫折不安，所以才會說不確定你是否在意她吧。」有一次我對一位男士這樣說。他回答：「她為什麼要感到挫折？」
 

「每次她想聽你說安慰的話，你似乎變得愈兇，生氣或冷淡，而不是給她正面的回應和保證？」

男人說：「如果對一個人是認真的，她卻看不到，那我再怎麼努力都沒有用。她說她不知道我對她還有感覺嗎，她困惑失望…我才失望咧！再多做也不會有用，算了。」在不被瞭解的沈痛中，他噤口不言，「像個男人」，離開那看不見他真心的女人，如同一個悲劇英雄，絕望地離開誤解他的君王。

       
提出疑問的一方，大多認為「有需要那麼生氣嗎？你說幾句好話，我就會安定下來。」然而，當一方需求更多的愛之表達，另一方聽見的卻不是需求，而是否定。於是彼此都陷入自我肯定的存續關頭，無法安撫對方。照自己的方式愛一個人，卻發現不符合對方的期待，往往是自尊上難以承受的打擊。

 

可是，為什麼如此難以忍受伴侶的失望？曾經因為誰的誤解與否定，讓人失去辯解的意願與信心嗎？試著修通這個課題，當對方質疑時，除了悲憤，也可以溫和堅定地告訴對方：張開妳的眼睛，好好看看我這從不喧嘩，卻實實在在的愛。最終能否被看懂、受不受用，那是彼此的緣份，至少盡力讓自己被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