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大A的愛情生活學】喝酒的女人

Text/大A  Photo/GIPHY

女人受過傷以後，就學會了喝酒。

終於可以放心地活著，不再是個用力的人以後，我還是會在平常的日子裡喝酒。在孩子面前做完了大人，對工作有個交代以後；沸沸揚揚的家裡終於安靜了。沒有滾筒洗衣機的聲音、沒有英文卡通的聲光；我輕手輕腳地為孩子蓋好棉被，看著他想起他還那麼小的時候，對這個世界手足無措的樣子。看著他閉起眼睛的睫毛，一閃一閃亮晶晶，掛在天上的星星。

家裡只剩下此起彼落的打字聲音，偶爾在對方取下耳機的時候，傳出他在聽的音樂和廣播。像是平安夜的晚上，我在廚房打開一支紅酒，扭轉出一只軟木塞。看著葡萄色汁液倒進杯子，湊近杯子聞著香氣。想著從什麼時候開始，到底是怎麼出事的？我從一個興高彩烈的小女生，成了可以一個人坐在吧台喝酒的女人。

就像一列原本直行的地鐵，忽然駛向了岔路。
然後我想起來了，那是在見過愛情的世面以後。

那一年的我剛從國外唸書回來，對於愛情很有好感；過去的幾次失敗分手，沒有讓我對自己失望。我以為不過就是這樣，喜歡一個人以後難免會受傷。都說了要冒著流淚的風險，才會被溫柔豢養。

於是我還是很認真聽話，以為喜歡了就是要好好在一起，牽手接吻了就是在一起。困惑地聽著一些說法，愛情裡面的術語：「我很喜歡妳，可是我還沒準備好」、「妳是個好女孩，我不想傷害妳」、「妳這樣讓我很有壓力」。那麼，那些甜蜜的快樂是什麼？那些親熱的親密的是什麼？「喜歡」變得好膚淺，可以不用放在心上，可以不用想念。「喜歡」只是流行用語，很快就會過時，沒有人會記得。

我開始喝酒。
喝多了就哭。

哭出來不會沒事、不會就好了。哭出來是為了自己，也只能對自己任性了。長長的白天，都得看起來很像樣，在同事和客戶面前，做個專業的大人。好不容易可以陪自己，陪那個欲哭無淚的小女生。

我到後來才知道，傷心的時候就去喝酒，那份傷心還不到最慘烈的程度。因為最痛的時候，會不敢讓自己失控。整個人在努力把持住自己，害怕一放開就會倒下。生活就要搖搖欲墜了，傷害就要被完成了。哪裡還敢一個人去喝呢？喝多以後的想念會更傷人，痛覺會更激烈。像是一直被追問：妳又來了，妳怎麼又搞砸了？妳都幾歲了還要失戀？

妳不會被愛和去愛。

沒用就沒用吧，做一個連自己都看不下去的女人吧。分得最難看的一次，活得最不堪的時候，我喝得自暴自棄，像是想要把自己喝垮。急著成為喝醉的自己，不再那麼敏感聰明，不再記性太好；喝醉了以後也才能睡，睡醒了以後繼續痛。然後再去買醉、再去躲在酒精後面。我看起來就像個一事無成的女人。

這麼多年過去，我總算不再用酒精來讓自己好過。可以很放心地在朋友面前喝醉，流利地說著一個接著一個的笑話。很少再一個人坐在吧台了，想著應該會有另外一個年輕的女生，垂頭喪氣地坐在那裡。那麼，還是會一個人在家裡喝酒的原因是什麼呢？是在那樣的時候，我可以感到自由。我是母親也是妻子，我也是原來的自己。我喜歡可以任性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