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大A的愛情生活學】以前的他們

她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他以前是怎麼喊她的；笑笑地摸著她的頭：「小女生。」
 

不過是幾年以前，她多慶幸等到了他，沒有因為年紀將就，勉為其難地、半信半疑地答應前男友的求婚。她記得那時候的自己，第一次喜歡自己任性，過了三十歲還在分手快樂、失戀紀念日。還好她吃不了苦，還好她騙不了自己，才可以知道原來和一個人在一起，是不用害怕說錯話的，不用頻頻抱歉的。她鬆了好大一口氣，總算不用被情感勒索，不用和愛情裡面的恐怖份子在一起。

他們一起喜歡最後一次的戀愛，也會在路邊放話吵架；然後他趕著去發動摩托車，跟著她負氣坐上的計程車。「喂！妳下車啦！我不能上橋啦！我要追妳多久啦！女朋友！」他在車窗外大叫，她坐在後座偷笑，計程車司機從後照鏡偷看她的表情，一臉為難地握著方向盤：「小姐，男朋友好像很熱情欸！年輕人就是不一樣齁！」「啊，不收妳的錢啦！妳去給他載啦！
他還在車窗外比手畫腳，空出一隻手拍打摩托車的後座。買回她的安全帽的那天，他沾沾自喜地傻笑，很滿意地看著那頂安全帽。以後她就會趴在他的右側肩膀睡著，她不用再一個人走進捷運站。

去過太多華麗的地方，最後都成了廢墟；聽過太多細緻的情話，然後被粗俗地對待。她對他發了一大場莫名其妙的脾氣。

「我有說我要一直被你載嗎？」
「所以⋯⋯妳要載我？」他愣頭愣腦、傻裡傻氣。她讓他失去自由，她讓他也會聽話。
然後他們好快樂。聊書也聊電影，聊原生家庭和自助旅行。她感到恍如隔世，好久沒見到自在的自己。多久了？多久沒有自由的相愛？在一起的時候快樂，各自的時候也不會擔心。

在戶政事務所登記結婚，她看著自己的身分證。她的名字旁邊多了一個名字。從此以後，她的枕頭旁邊多了一個枕頭，再也不是擦乾眼淚的面紙。

那麼，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的愛情像是隔夜的飯菜，有了冰箱的味道，不再那麼鮮甜了？結婚的第一年，他們不是還很興高采烈嗎？兩個讓大人們最頭痛的孩子，終於被當成了大人。一切都好好玩，像是扮家家酒。他去煎牛排，她就去開了一支紅酒；她在廚房燉湯，他從書房探頭出來說話。無論外面是什麼天氣，下了一整天的大雨，他們的屋子裡一直有溫暖的香味和光線。

大概是從有了孩子以後，他們不再叫對方寶貝了，他們的稱呼變成了「爸爸」、「媽媽」。

「爸爸，你有幫他換尿布嗎？」
「媽媽，晚上要吃什麼？」

遍地的混亂失控，家裡沒有了氣質。還來不及聊天說話，爬到床上沒多久就昏迷睡著。每天被哭聲嚇醒，垂頭喪氣地走去嬰兒房。她在洗澡的時候看著自己的身材，摸著自己的皮膚。她是頭哺乳的母獸，胸部鬆軟下垂、毛髮凌亂枯燥的母獸。

「生活」是復古效果的濾鏡，讓他們的愛情不再鮮豔。他不再一臉熱情地看著她，很想要知道她的所有事情。不再對她甜蜜，讚嘆她的可愛和聰明。他有時候會嘆口氣，在她抱怨家事的時候，她也不想要這樣的時候。

「你覺得⋯⋯你還愛我嗎？」她在他身旁躺下，自言自語的音量。

「唉，愛啊⋯⋯愛妳啊⋯⋯」他像是在說夢話，恍惚的語氣。

「我的小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