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MMUNITY視野觀察
你怎麼看《阮玲玉》，其實便是怎麼看到了自己，還有那些從未說出口的念頭與情緒
by 出前一廷-更新
Photo / 甲上娛樂
關錦鵬執導的《阮玲玉》，是一部如今看來依舊獨特無比的電影。
故事從聯華影業公司試圖將阮玲玉捧為自家招牌女星的1929年開始說起，到她最後於1935年自盡時結束，中間更不斷插入關錦鵬與張曼玉、秦漢、梁家輝、吳啟華與劉嘉玲等主要演員討論阮玲玉的一生，以及她可能抱持著怎樣的想法，演員們又對他們飾演的角色有何看法等內容，就這麼在勾勒出阮玲玉這個人的同時，也讓我們從另一個寫實的角度，看到他們以導演及演員的身分，得知他們如何看待那段與電影有關的往事，同時又是如何與自身的狀況比對。
於是，雖然我們在片中看到阮玲玉與吳啟華飾演的丈夫張達民、秦漢飾演的男友唐季珊，以及梁家輝飾演的導演蔡楚生，各自有著不同的關係及相處方式，但電影本身卻始終未曾以阮玲玉的角度，正面描繪出她對這些人懷有的想法與感情，反倒是她對演員生涯抱持的企圖心，則在關錦鵬探訪當年聯華影業公司的人時，透過他們的描述，而有了較為明確的表現。
這也讓《阮玲玉》融入紀錄片的敘事手法變得更有其意義存在。
我們可以在這些內容中，看見關錦鵬他們對於哪些情節是有資料佐證，哪些情節是他們自行猜想編撰，其實分得相當清楚。而這種讓他們討論過程直接呈現在觀眾眼前的方式，也彷彿是在告訴我們，除了阮玲玉本人，其他人都只能從自己的角度、看到或聽到的事情，試圖猜想阮玲玉的感受及想法，並為她的行為提供解釋。
於是，就算看完了《阮玲玉》，我們其實也難以確定她到底愛誰，又是否真的有愛過這些人，只知道她確實因為他們，使自己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傷害，導致她做出了最後的那個抉擇。
事實上，就連電影末尾，阮玲玉寫著遺書的段落，也是一種難以確定的存在。就真實狀況來說，我們只知道阮玲玉最後留下了兩封遺書，但內容卻有著兩種不同版本。其中率先公開，裡頭有最為知名的「人言可畏」一句的版本，其實很有可能是出自唐季珊假造而成，目的是為了要掩埋阮玲玉在後來被另一份報紙公佈，據稱為阮玲玉真正的遺書中，提及唐季珊向她施暴的控訴內容。
而電影《阮玲玉》在處理這個段落時，其實是在並未特別解釋的情況下，將兩個不同版本的遺書內容給加以融合，就這麼讓這個段落與本片的紀錄式手法一樣，並未提供一個直接明確的答案，而是就現有的資料於稍作修改後加以呈現，讓我們對於究竟什麼才是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仍舊得不到真正的答案。
我們只知道，阮玲玉確實是痛苦的，但因為我們誰也不是她，因此終究無法真正了解她的想法，正如同誰也不會是我們自己一樣。
但就算如此，我們在看《阮玲玉》時，卻也還是會感受到一股深切的哀傷。那是因為，我們會用自己的經驗與想法去理解她的故事，於是我們怎麼看她，其實便是怎麼從她身上看到了自己，感受著內心某些說不定從未說出口的想法與情緒，然後知道某些事情，正如關錦鵬與演員們僅能透過討論而猜想一樣，是除了自己以外，恐怕永遠也不會有人知曉的存在。
蝴蝶兒飛去，心亦不在。林花兒謝了，連心也埋。這兩句出自《阮玲玉》主題曲《葬心》的歌詞，確實會讓人在看完《阮玲玉》的那個瞬間，體會到那股欲訴無言，好像僅能透過一聲僅有空氣流出的嘆息，才能微微表現出的情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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