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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慕姿療心室】《華燈初上》難以面對自己的傷，就算得到愛也留不住
by 周慕姿-更新
文 / 周慕姿 圖 /web
面對羅雨儂，蘇慶儀沒辦法不被她吸引：她好敢，敢跟家裡衝撞，說出走就出走，說結婚就結婚，當她想要離開家時，就有個對他好的男人等著他。而羅雨儂想拋棄的家，卻也可能是蘇慶儀心嚮往的：有爸媽、手足，完整的家庭，沒有奇怪的「叔叔」。雖然羅雨儂的爸爸會打她，可是對慶儀來說，某方面可能也讓她羨慕，因為這代表有人掛心、在意你。
「不像我，和媽媽吵完架、很晚沒回家，媽媽卻不擔心，還在睡覺。」
或許蘇慶儀覺得，自己從小受到媽媽的管教，卻沒感受到媽媽的愛。自己像是媽媽的名牌包，舉止得宜，穿著得體，讓媽媽帶得出場、可以利用而已。但沒有人會愛名牌包的，只是如果刮壞了，會稍微捨不得而已。更何況，被叔叔侵犯的那一晚，蘇慶儀知道，媽媽不可能沒聽到。
但害怕失去經濟來源（或是所愛）的媽媽，在房間動也不敢動，自己成為媽媽籠絡愛人、用以生存的犧牲品，還得背負「勾引媽媽的男人」的原罪。而且後來，她懷孕了。媽媽不但沒有接納她，還趕她出門；對媽媽還抱著一絲希望的她，在聽到媽媽的話後，她不只心碎，而是心死。
「你居然勾引我的男人！」聽到這句話的蘇慶儀才知道：「原來，媽媽你什麼都知道，只是不想救我。」內心已經破敗不堪、搖搖欲墜的信任城堡，「啪」一下地，完全崩潰。已經髒掉、連媽媽都不愛的自己.....這麼不堪的自己，還有誰會愛？誰會接受？
遍體鱗傷的她，前去投奔她最好的朋友。雨儂立刻收留她，還和先生商量，把蘇慶儀的孩子當成自己的小孩，讓蘇慶儀不用背負著「未婚懷孕」的十字架活著。蘇慶儀當然是感激的，但她也忍不住，會恨。
「懷孕不是我的錯，但我親生媽媽卻把我趕出家門；而你的先生，和你沒有任何血緣，卻接受你的提議，願意把我生的孩子，當成你們的小孩？」
「為什麼你的人生，可以自己做決定，還有人支持你？而我卻那麼難？我哪裡不好，配不上被愛？」
蘇慶儀是矛盾的：她對羅雨儂有愛，否則她不會在送羅雨儂去高雄時依依不捨，又在羅雨儂出獄後，幫她準備好「光」，想和她一起努力。可是，她對羅雨儂也是不相信的。因為被性侵和與母親的關係，她就不再相信有人會真的愛她，而不是利用她。畢竟，連自己母親都是如此了。
或者說，不是說她不相信，而是不敢相信。是那種，不小心沈溺、「你是愛我的」想法出現時，立刻咬牙用刀刺向自己、鮮血淋漓，想讓自己趕快醒來。那把刀就是：「不會有人愛你，每個人都是在利用你。」就因為愛那麼多，恨，也才會這麼容易；畢竟，羅雨儂是她第一個真正愛著的人、卻也是真正羨慕的人。
面對雨儂，因為靠近，自卑與嫉妒，也來得又急又猛：「我哪裡比不上她？為什麼她可以擁有我想要的生活？」對蘇慶儀來說，想要的其實很簡單，那就是愛。也許，對蘇慶儀來說，相信雨儂只是利用她，遠比相信雨儂愛她來得容易。畢竟，若雨儂對她是真心，那她如何覺得自己配得上？又要如何不感到「我沒用」的挫折感，以及「我需要人家幫忙」的自卑與罪惡感？當我們難以面對自己的傷時，就算得到真正的愛，也留不住。蘇慶儀卻沒有發現，她窮其一生所追尋的愛，從來不是別人，而是雨儂。
只有雨儂，看得到她的好與努力，記得她說的話，也知道她的疼痛和委屈；也只有雨儂，即使她做了許多傷害雨儂的事，雨儂還是想要了解她的心。或許，最好的愛，是停留在高中大吵之後，兩個人在河堤上擁抱，又哭又笑說著：「你最討厭！」「你才最討厭！」那是痛著還是在意對方心情的愛，那是一個擁抱就能知道彼此真心的時候。
只是，因為蘇慶儀內心的傷，咫尺天涯，她終究還是辜負了這份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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