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MMUNITY視野觀察
瓊瑤要我們為愛執著，而我們的愛情後來走向何方？
by 美麗佳人編輯部-更新
撰文/林佳蕙 照片/劇照、瓊瑤臉書
「背著一個對她而言似乎太大了一些的書包。齊耳的短髮整齊的向後梳，使她那張小小的臉龐整個露在外面。兩道清朗的眉毛，一對如夢如霧的眼睛，小巧的鼻樑瘦得可憐，薄薄的嘴唇緊閉著，帶著幾分早熟的憂鬱。」端就這段描述，若你是一位導演，在今日的社會中，你會找哪一位演員詮釋那有著如夢如霧雙眼、秀鼻纖唇的中學女主角？這段出自瓊瑤第一部小說《窗外》的描述，不僅讓影視團隊尋上了當時正在西門町閒逛的林青霞，使其在1970年代以瓊瑤電影與秦祥林、秦漢、林鳳嬌共同創造出了「二秦二林」的影視傳奇，這樣的面容秀麗、背影清瘦，卻背著超越自身負重的挑戰，那顯得楚楚可憐的形象，也是日後瓊瑤小說女主角的經典原型。圍繞著這般形象的所塑造出的一個個故事，陪伴了一代人的成長歷程。
為自由之愛執著的戰後女性
瓊瑤出生在歷經戰亂的中國，幼時和家人自湖南家鄉逃難至四川，後來輾轉來到臺灣落腳，成長過程中所歷經的匱乏和顛沛流離之苦，以及所見之人性之醜惡一面，不僅如她自己在日後所述，深刻地烙印在她的心中，由此磨練的堅強心志，也轉而成為他筆下女主角們的性格基調。
無論是《煙雨濛濛》中母親被另外一位姨太太陷害、亦自己不受父親寵愛而總想返回大宅院復仇的陸依萍，再看《幾度夕陽紅》中皆曾奮力爭取的愛情的母女李夢竹和楊曉彤，或是《庭院深深》中因出生低微而在婚姻中遭受男方家庭阻饒的章含煙。他們在父權社會的框架或命運的擺弄之下，一登場多半處於社會或經濟位階較為弱勢的狀態，卻努力地以一己之力，尋求經濟獨立與愛情自由的空隙，在女性就業率逐漸上升的時代，引起廣泛的共鳴。
這些書寫於六Ｏ年代的名作，首於充滿批判意識和要求革新的七Ｏ年代中，透過電影的播製，走出了文字的界域，以生動的影音帶更多觀眾看見傳統窠臼與階級偏見所造成的愛情悲劇。這些故事繼之於八Ｏ年代改編為電視劇，在解嚴之前只有老三台的年代，更加深入一般家庭，在闔家相聚的夜間時分，眾人隨著男女主角的心情起伏，期待著每一集劇情的進展。那些明知受盡阻擾，萬千思緒在心中百般拉扯之後，也要不顧一切捍衛的愛情，讓人看見了「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的具體細節。煽情的對白儘管看來十分超現實，但在試圖破舊的關鍵年代裡，那一點點誇大的情節，興許也陪伴了勇於爭取並試圖愛堅持的一代人。
傳統桎梏與都會時代的新課題
隨著時序進入九Ｏ年代，社會解嚴，人們在百家爭鳴的電視系統裡，看到了來自其他世界角落的製作。瓊瑤前往對岸取景所拍攝的《婉君》、《啞妻》、《三朵花》、《雪珂》、《望夫崖》，以及「梅花三弄」與「兩個永恆」系列古裝愛情劇，時空背景皆落於世代觀念衝突甚巨的清末明初，觀眾看著雪珂斷指維婚、章家三姐妹被母親禁止與男性婚戀、吟霜在絕望中殉情、夏夢寒在眾人的打罵之下爬過七道貞節牌坊，豆大的淚滴從女主角的眼眶中以絕美的方式滴流，手執不離身的帕巾在他們的手中則擰成了解不開的糾結。愛情的難題在瓊瑤的故事中，依然來自舊時代的觀念桎梏。
與此同時，我們也開始在電視機裡看得到如《東京愛情故事》、《長假》，甚至是《成田離婚》這些根植於摩登社會的寫實劇情。堅持若是愛情不可缺的基底，學習如何擁有或面對失去，也是至關重要的一課。愛情若非雙向奔赴，癡心守候只能成就單方的寂寞，熱情卻也懂得灑脫不眷戀的赤名莉香一句「喜歡就是喜歡，沒什麼丟人的，但也沒什麼了不起。」當年震動許多人。當代社會中阻斷愛情的可能性太多，這個時代的人看著瓊瑤的古裝劇情，一邊被提醒不可重蹈覆轍之時，也得面對更複雜的都會愛情議題。而生活終究得走下去，愛情不是全部。
千禧年之後的無畏大女子
走過千禧年大關之後的我們，一邊唱著〈勇氣〉，卻也可以開始唱〈姊姊妹妹站起來〉或〈分手快樂〉；此時的迪士尼動畫女主角已不是等著王子救贖的公主，而是代父從軍的花木蘭。《慾望城市》的四個女子以美式個人主義為核心所發出的性與愛情言論，則讓這一代的新女性深受衝擊，如果愛情與堅持、學會擁有或失去有關，愛情也是一種選擇題，新一代的女性已被期待擁有更強大的心理素質。在擁有好的愛情之前，我們得學會答題，什麼是愛情的Yes or No，愛情男女心裡得有把尺。
此時的瓊瑤創作，或許是受了不同的社會氣氛影響，也與他中年之後因經濟較為寬裕、多所遊歷，心境轉而不同有關，在1990年代後期、2000年初期書寫完成並且製播的《還珠格格》系列故事，有了和前期作品全然不同的氣氛。此時男女主角一樣談著戀愛，象徵著傳統權威的帝王角色同樣左右著男女主角的命運，但去除了虐戀的氛圍，故事轉為輕鬆的喜劇。
在這樣的現代宮廷劇裡，「你們男人有權利讓一個女人為他生兒育女，再讓她心碎嗎？」、「一個不屬於我的男人，我嫁了也不會幸福啊！」這樣的台詞，有了更現代感的況味。有著古靈精怪且自在活潑的小燕子，則以有別於過往瓊瑤女主角的姿態，成為新時代的故事焦點之一。大家看著紫薇和小燕子在宮里和宮外的冒險，時而為他們捏把冷汗，時而又跟著莞爾一笑。一切雖以愛為出發點，生活中的各種曲折也成了表述的重點。
從《窗外》的江雁容到《還珠格格》的紫薇和小燕子，瓊瑤筆下的女主角以他們的愛情故事陪著眾人走過不同的時代。2018年，他在《我的故事》後記中寫道「人來世間，是一趟苦難之旅」，而他所經歷的坎坷與體驗的深刻痛楚，都因他「迷信人間有『愛』」」而能獲得支撐，他寫著：「假使有一天，我發現世間的人，都失去了愛的本能，我相信，我的精神支柱也就會隨之倒塌了。」而今瓊瑤雖已逝去，但愛的習題仍在，並隨著不同的時代情境帶給一代兒女新的考驗。若說瓊瑤筆下的故事為我們演示了執著的真理，我們在日後學得的其他課題中，也都將帶領我們更趨向愛的本質，而在愛的國度裡，那些關於人性的經典將不會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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