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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訪《3體》科幻超新星Zine曾靖，是表演找到了我：「強者，才有權利做選擇！」
by JuJu Chen-更新
採訪撰文／陳佑瑄 攝影／周圻原 Zhou Chuan 造型／徐敏軒 服裝助理／李嘉暄 化妝／郭理惠 髮型／Jae @Driven.By. 美術場景／Zeke Lin 燈光／Jesperjian 劇照／Netflix
改編自21世紀中國文壇最值得關注的作家──劉慈欣，譯成逾20多國語言版本、暢銷全世界同名著作《三體》系列小說的 Netflix 超自然影集《3體》（3 Body Problem）。雜揉了科學、政治、歷史與宇宙星際、生命物種等議題的史詩般開闊格局鉅作，在《冰與火之歌：權力遊戲》製作團隊操刀，創作人大衛．班紐夫（David Benioff）和 D．B．魏斯（Daniel Brett Weiss）擔任監製與編劇，攜手《噬血真愛》導演亞歷山大．伍（Alexander Woo）共同打造八集影劇，首二集更聯同執導了電影《少年的你》《七月與安生》香港導演曾國祥（Derek Tsang）掌舵，並由作者劉慈欣和《三體》及《三體III：死神永生》的英文譯者劉宇昆作為戲劇顧問，來確保讓此部作品能在螢幕上傳遞原著精神，在上架開播不久，確實就蔚為話題熱潮。
隨著第一集1960年代震撼的中國文化大革命背景開展登場的曾靖（Zine Tseng），縱然是首次戲劇經驗演出，但生動詮釋劇中主軸角色「葉文潔」年輕時期，一出場在約有五百人的大場面裡便令人眼睛為之一亮，他直呼：「我原本就是《三體》書迷粉絲，一直都超喜歡這三部曲的寫作，記得2015年作家劉慈欣以此書系拿下雨果獎，成為獲得該榮譽首部亞洲作品的時候，我很激動！」
改變命運的科幻宇宙
保有中性剛毅本質，堪稱非嬌柔型寶藏女孩的 Zine，從好萊塢被挖掘拍攝《3體》的過程也是驚奇萬分。2021年因疫情關係，延了一年回到美國開始南加州大學戲劇藝術學院碩士（USC School of Dramatic Arts）第二年課程的他，「那時學業特別忙，要做兩個大 Show，早上十點到晚上六點上課、晚上七點到11點排練。」某天在學校被問是否能試鏡？以及有八個月檔期嗎？「原以為是學生製片，什麼角色片名也沒問就先答應，後來才知道是 Netflix 影集在找人，而想說機會難得有這麼好的團隊和大製作，見識一下也好，反正曾經試鏡過幾百場戲的我，覺得這次應該也不會入選。」不具任何期待的 Zine 就這麼坦率地姑且一試，「當天是在我租的公寓進行線上試鏡，因為視訊時間訂在課前早上八點，一大清早五點我就起來準備，沒想到一上線竟然有12位劇組人員在鏡頭前看著我表演。」或許是因為懷抱著不會上的平常心使然，「那天試鏡完後隔了約三小時，就接到通知說：我們決定選你！來倫敦吧！」
但，在驚喜之餘，Zine 卻開始了內心忐忑不安的交戰，「十月初遠距試鏡確定徵選上，其實已臨近《3體》開拍時間，要在不到兩星期就馬上飛去圓桌讀本和前置與拍攝」，而讓當時的他心想完了？「如果我現在走的話，LA租房的押金拿不回來，退學的話沒有了獎學金，也拿不回學費，這些該怎麼辦好……」。莞爾自嘲那時真是傻了的 Zine 笑說：「不知是否我的臉天生看起來就很苦難，受過一些折磨的風霜，才讓導演曾國祥選上了我，連選角指導也是第一眼看到我就覺得很符合他們心中葉文潔這個角色的模樣。」只是一切來得太突然，很不真實地讓自覺是 Nobody 的他，無法相信這些事情的發生，根本無法做決定，好在理性冷靜克服了腦內絮亂小劇場，讓想抓緊當下難能可貴出道機緣的他，終於順利出演了人生第一部有片酬工資角色的戲劇。
演不來的真實人性
「直到現在我還記得在開拍前，那種擔心會被炒魷魚的思緒念頭。尤其在沒有經紀人，也沒有告訴任何親朋好友自己接拍《3體》的狀況下，一個人從洛杉磯跨國飛了13小時，在另個他方異鄉倫敦，看到劇組每個人都是很有份量的出色演員，加上很有經驗的專業幕後團隊，真的怕死了我。」Zine 坦言，「在拍了第一場戲之後才定下心，認知到反覆猶豫的心理壓力已不是自己能夠解決，既然這樣就不要想太多，必須屏除雜念，知道這不是砸在我頭上的餅，好好演，機會就是你的了！」現今他所處的演藝世界，也在加入《3體》演出場景時，一起正在發生改變。
於是，為了揣摩從小精通天體物理的女科學家，Zine 特別著墨鑽研歷史和物理，「讓自己理解在那特殊環境下的年代背景，盡我所能往身邊抓住任何信息和知識，去明瞭身處在那個狀態的人物，在文革時親眼目睹父親被批鬥喪命，覺得自己失去一切孤身隻影，再經歷過勞改遭遇，直至接收到三體星球的電波訊息，而掀起跨越數百年時空的巨大波瀾，所有不得已的苦衷是什麼？會做出的決擇考量為何？都需合理化角色在我身上的存在，讓人感覺真有其人。」他說，為此也與其他演員群一起上了牛津大學教授的課，「從太陽系、銀河宇宙的研究，討論到時間是一個圓形圈的可能，甚至探討物理學可以不存在的問題，好比『三體』這個源自於天體力學的龐大星球創作，就讓未來變得不確定，變得沒有規律可循。」從今而後也點燃 Zine 對浩瀚物理學的好奇與興趣，認同《3體》影集統籌與監製 Alexander Woo 所說：「希望把全球讀者閱讀小說的體驗，傳達到螢幕上；留下的是驚奇，以及對整體世界的範圍規模。不再只是個人或國家的問題，而是整個物種的問題。」
Here again, we are reminded that in nature, nothing exists alone.（我們再次受到提醒，自然萬物息息相關）─《寂靜的春天》（Silent Spring）
在影集中創造了很多第一次經驗的 Zine 暖機回想起兩年前拍戲八個多月以來，眾多印象深刻的戲份，「顛倒氣候的拍攝絕對是最大挑戰」，像是首集出現1966年北京清大文革場景，事實上是在倫敦冬季郊區搭景拍的，「那天下過雨的戶外溫度約七度，我的體感溫度差不多只有四度這麼冷，卻要不動聲色演夏天的戲，因此戲服裡穿了發熱衣，整個人靠著意志力瘋狂控制自己身體不要抖。」難忘的還有一部分在中國內蒙古建設兵團和紅岸軍事基地的畫面，則是在西班牙山上取景，「爬山砍樹搬木那幾場，在正中午30幾度爆熱高溫下拍攝，每個演員又穿著層層疊加的厚衣服，演繹冬季有雪的寒冷感，為了不能顯熱和流汗，防止妝花掉，都邊演邊吃冰塊降溫。」他微微一笑地說，「還好我有台灣體質基因，算是不怕熱的可忍耐範圍。」
「當真每一場戲演起來都好難，感受也都好深。」Zine 道述自己表演較偏向運用想像力，並非背下理論去呈現有關物理的場景，而天氣亂七八糟或是各種悲情勞動戲碼都是其次，主要是曾國祥導演對美感要求很高、對細節掌控很精準，這都是為了建構鏡頭真實的美，「常會叫我不要演，因為演的東西太假了不自然，他要真的東西。可是夏天要演冷的情境、冬天要演不熱的氣息，真的沒有一場戲是簡單的，追求深層的真就變成一個不可能完美的道路，所以只能不斷地追求更真。」他分享自己最喜歡聽到導演講的一句話是「我再給你一條」，這就表示還有再演一次的機會，能遇到更好的表演。Derek 深厚底蘊的火花激出 Zine 不怕焰的真，「而讓人都甘願被他驅使，我覺得自己很幸運能遇到這麼厲害的導演，而今 Derek 和他的搭檔 Jojo 都成為我戲劇表演上很好的導師。」
滅不掉的星火氣場
說到感性之處，Zine 在戲裡與在美國影視深耕多年的趙家玲（Rosalind Chao）共同飾演故事裡年紀階段不同的葉文潔一角，「由於我先演了青年版，後來 Rosalind 進組時先是看到我的定裝照，便驚呼神情樣態跟他媽媽年輕時很像。他更在看了我演出的片段後，跟我說：『我會延續傳承你的葉文潔』！」他直言後來看了 Rosalind 演的年老版，心想：「在跟我開玩笑嗎？演得超級好的，完全讓人看了會屏息停止呼吸的一位很棒很強的演員，相當敬佩。」
Zine 面對角色造訪自己的生命，「在於《3體》故事的時間跨度太宏大，擁有一眼望不盡的龐大世界觀；每條線都可以拓展出新東西的視野，很未知地歸為一個宇宙，這是最吸引我的地方。」很喜歡角色葉文潔的他心有所感地說，「有很多人說葉文潔是個受害者、弱者，但他從未被這些苦難綁住，永遠都在找出路，即更身處在艱困的大時代洪流、生命受到威脅也絲毫沒有猶豫，一直擁有強大的堅定意志，是名強者，內心有股滅不掉的星火氣場。我覺得只有強者，才有權利做選擇，葉文潔也只是在做選擇。」他接著透露，這部從亞洲人目光出發的科幻創作，也令自己很是驕傲！
找到屬於自我的星星
在戲劇裡，找到與角色心生共鳴連結的 Zine 歷經八個多月沉浸在苦大仇深的氛圍，「我真的是卯足全力去演，所有精氣神全都奉獻在這部戲裡，為角色燃燒生命靈魂，加上我的戲份比較分散片段式呈現，我則更要聚精會神，絲毫都不能鬆懈，必需把故事線的核心串起來。」賦予角色自己所有情緒肉體的他，直至殺青才鬆了一口氣！「一結束演完，我就馬上收拾了三套衣服、背上一個背包，出發歐洲去放空，遊走法國巴黎、里爾到盧森堡、德國柏林，轉換心情充飽能量，找回眼睛那顆發亮的星星。」
言談中道盡第一次演戲就登上好萊塢這座國際舞台，而感激深受眷顧的 Zine，成為一名戲劇演員，絕非只是偶然的誤打誤撞，「那時還沒有任何演員訓練底子，一次因緣際會下，曾在美國被找去演了三場舞台劇，其中有一場是華裔著名劇作家黃哲倫《Chinglish》，並由導演 Clark Houston Lewis 執導，就此愛上在舞台表演的感覺，而後才申請 USC 面試，想精盡舞台劇的學習。」就讀期間，有次他看了公園有莎士比亞舞台劇的宮廷演出，更加心生嚮往有這樣的出演機會，「不只瘋狂練英式口音，也奮力學舞台戲劇。沒想到途中有幸參演《3體》，建立了跟鏡頭的緣分，成了鏡頭演員，突然間看到了鏡頭的魅力之大，感受到鏡頭跟我的關係是很微妙的，因而愛上了鏡頭。」他隨即坦率表述，若是現在叫他回去在公園裡演舞台劇，他還是非常願意，「因為演舞台劇本來就是我的夢想。」有朝一日，他將實現站上劇場演戲的願望。
順流而下的無窮可能
說起話來鏗鏘有力的 Zine，父親是台灣人、母親是湖南人，從小往返台北和湖南兩邊生活成長，高中開始到美國求學直至大學、研究所。透過表演拼湊和認識自己的他，「其實更早以前想當 Youtuber，拍我的故事，想學怎麼編寫和建立內容、鏡頭畫面處理等等，覺得這一方面很有趣，但是走著走著，發現大家都比我厲害。」接著有了嘗試舞台劇的演出經驗後，發現原來自己的天分在這裡，而開始學戲劇，沒想到命運齒輪推進下，竟有了與螢幕鏡頭機緣的角色演出，「所以我跟表演的關係，更像是表演找到了我！」他笑說，「我目前就只有這個出人頭地了，而這只是一個開始，我非常期待未來的無窮可能。」
享受在鏡頭前展現自我演技潛能的 Zine，像是冥冥中注定他得做這件事的感覺。形容自己太陽摩羯、上升和月亮獅子，卻有著熱情外放的性格，開心不開心都會顯現在臉上，「說謊時，眼皮還會跳得特別快。」他直率道來，在拍完《3體》，去歐洲20天旅行後，回到台灣就搬到淡水深山裡居住。進而透露小時候因為外公的關係，「平常十分熱愛下象棋，享受輸贏之間的樂趣。」除此，還去學了傳統功夫武術，「一星期練功三次，每次三至四小時，螳螂手、地功門、雙節棍……練到現在一年多。」不知是否也因為他一直以來特別想演花木蘭這類型的角色驅動下而有了這些行動力。
順流而下，不要逆流而上，跟著潮流走，跟著大時代方向走，不要走反路，要順勢而為。隨遇而安，凡事都無需強求。
意外給人古靈精怪反差帶入感的 Zine，近期還幫朋友的經紀公司演員做訓練，並且在演完《3體》覺得很有靈感，而開始一邊寫短篇劇、獨幕劇和偏向黑色幽默的劇本及長篇電影，一邊拍影片，往創作發展。今年30歲的他，自認當演員這一行追夢是會消耗自我的事，「表演實際上是人的天性，每個人都會，只是心是否在那裡。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星星，但要消耗在值得的地方，如果試過之後行不通，就是沒有緣份，不過沒關係，換條路走，總是會有一些創作的想法。」這也是之所以他將「順流而下」作為自己的座右銘，「不要逆流而上，跟著潮流走，跟著大時代方向走，不要走反路，要順勢而為。好比我要演戲，我就好好當演員；做不了演員的話，我就做別的事情，反正我一定會發光，隨遇而安，凡事都無需強求。」此刻，自由如風靈動的曾靖，眼裡有光；屆時，他必到處星光燦爛，一派明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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