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SHION風格專題
【風格專訪】不言放棄的暗黑之王 Riccardo Tisci
by 蕭景引-更新
編輯/Daisy Hsiao 採訪報導/Fabrice Gaignault 翻譯/郭亞平
2015年的9月11日,對美國人來說是個沉重的日子,然而 當時Givenchy 的創意總監 Riccardo Tisci 特別在這個紀念日以一場闡述「愛的力量」的服裝發表盛典席捲曼哈頓,完全征服了紐約。這場服裝大秀的幕後推手是 Riccardo Tisci,一個來自義大利北方、出身貧苦,始終堅持夢想不言放棄的男孩,在時尚圈佔有一席之地,也讓他成了最耀眼奪目的時尚貴公子。神祕低調謹慎多疑,Riccardo Tisci 素有「暗黑之王」的封號,被譽為時尚界的龐克壞男孩,是個麻煩難搞的人物,儘管外界對他的諸多評價可能誇大了點,且參雜過多想像,卻也說明了他前衛大膽的設計風格及非常注重隱私的特質,而正是他刻意塑造的形象。
Riccardo Tisci 欣然接受《美麗佳人》的專訪,我在一間樸實無華的飯店房間裡與他見面,坐在記者對面的是一位明亮溫暖、相當健談的人。他希望透過訪談,掀開那層猶如黑色太陽的憂鬱氣質面紗,讓大家知道私底下的他,其實是泰然自若、讓人容易親近的人。
Marie Claire(以下簡稱 M.C.):您還記得與時尚設計的第一次接觸嗎?
Riccardo Tisci(以下簡稱 R.T.):那是一件芭蕾舞蓬蓬裙,我姐姐買的,簡直奢華到一個極致。我來自一個成員眾多的大家庭,因為家境清寒沒錢買新衣,通常我們身上穿的衣服都是自己做。
M.C.:去年夏天在米蘭的服裝秀,我們看到您全家人都出席了。
R.T.:那是一定的!我的服裝發表秀,我的姐妹們絕對是坐在第一排觀賞,她們永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最珍貴的人。還有年輕時的家鄉好友我也一定邀請他們參加,我永遠不會忘記我的家人和朋友,唯有如此才能讓我腳踏實地。每一天我都會和母親通電話,我想知道她喜不喜歡我的設計,因為她看事情的角度很不一樣,非常有意思。
M.C.:您來自單親家庭,是家中獨子,您的母親獨自撫養您和其他八名女兒,生活應該不容易吧?
R.T.:別誤會,我可是非常喜歡我的童年。我和三個妹妹共住一間房,由於床位不夠,大家只好將就擠一擠,而我不得不和其中一個妹妹睡同一張床。為了補貼家計,我從九歲開始就利用放學後以及周末的時間打工賺錢,那時候我跟著作油漆粉刷工的叔叔在工地打工,當然這在義大利是不合法的。小學畢業後,媽媽告訴我必須中斷學業,因為家裡需要我出去賺錢養家,所幸當時我在繪畫設計上的天賦已展露出來,學校老師極力為我爭取,力保我能夠繼續求學。最終,我和母親達成共識,讓我邊打工邊讀書完成學業。
M.C.:您是如何得到今天的成就?這一路看來並沒有特別明顯的軌跡…
R.T.:青少年時期我在一所公立藝術學校上課,在那兒,我以一幅描繪山區車禍的插畫作品獲得生平第一個獎項。十七歲時,我離開家鄉負笈倫敦,為求溫飽,我靠著在旅館打掃清潔及在路邊發傳單的工作賺取生活費。之後設計師 Antonio Berardi 發現了我,他收我當實習生,並鼓勵我去報考聖馬丁藝術設計學院,最終我成功考進聖馬丁。我在畢業展上發表的作品受到關注,當時約有六、七家品牌廠商提供工作機會。
M.C.:經歷過短暫的絢爛歡,試圖回歸平靜理智難道不會太困難嗎?
R.T.:沒錯,我從未想像過現在這樣的生活。當初 Givenchy 找我擔任創意總監一職,讓我接下這份工作最主要原因是為了改善家裡和朋友們的經濟。我在 Givenchy的前幾年相當艱苦,既忙碌又緊繃,再加上我是個非常害羞的人,又帶著龐克精神的個性,因此我完全不接受任何採訪,也盡可能避開任何社交活動。現在的我比較能夠放開來玩,就像上一場在紐約的服裝秀,不過整體來說,我還是比較喜歡位居幕後多過於在舞台上成為鎂光燈的焦點。
M.C.:可是您大量運用網路社群媒體 Instragram ?
R.T.:是啊!Instragram 剛開始出現時我討厭用它,但後來我意識到在世界的某一個角落,可能有一位和小時候的我一樣的小男孩,憧憬著美好的未來,多麼渴望收到他人的加油鼓勵。於是我希望透過在 Instragram 的發文,能夠啟發新世代裡許許多多的小 Riccardo Tisci。
M.C.:您相當迷戀宗教元素,許多發文可看到與宗教相關的圖片?
R.T.:在我的家鄉,宗教與美是連結在一起的。年輕世代應該了解時尚並不只是服裝而已。時尚傳達許多訊息:除了宗教外,還有熱情、文化、政治等等。我喜歡提供人們由不同的角度看待時尚設計。
M.C.:大家稱您為「暗黑之王」,對於這個封號,您有什麼看法?
R.T.:我不知道這個稱號怎麼來的,不過我覺得好笑。其實我什麼都不是,更遑論稱王了。對我來說,暗黑並不代表陰暗或晦澀,只要與我接觸過的人就會發現我是快樂的人,我愛玩愛 party,與所謂陰沉又痛苦的設計師形象相去甚遠。當年我把羅威納犬融入設計中,所有人都認為我瘋了,但是五年後,牠卻成為時尚設計史上最夯的、不斷被複製的動物圖騰印花。
M.C.:一般人並不會將羅威納犬當成和平友善的寵物,您為何特別欣賞羅威納犬?
R.T.:羅威納犬力氣大,的確具有攻擊性,但是對我而言,牠是美麗與獨特的結合。很多事物在別人眼中與我看到的不同,我看到的是美麗。當前的社會需要靈魂與獨特性。
M.C.:在米蘭的派對上,您安排了蒙面人員牽著狗迎接貴賓,您喜歡營造不安與危險的氛圍嗎 ?
R.T.:其實不管是什麼元素我都愛玩。我能理解有些人會被我的美學觀點所嚇到,但我不只是設計衣服、包包和鞋子而已,創作的過程跟隨情緒流動,我的設計美學可能藉由羅威納犬、暗黑撒旦、變性人或是白子來傳達,也可以透過藝術家來展演,比如說我邀請行為藝術家瑪莉娜阿布拉莫維奇(Marina Abramovic)擔任紐約服裝秀展的藝術總監。
M.C.:為何選擇與實境秀明星金卡戴姍(Kim Kardashian)合作,她是話題女王也不具備優雅形象,您刻意衝擊時尚圈嗎?
R.T.:我開始和Kim合作時,所有人對於我的選擇報以噓聲,大家都等著看好戲,但是我告訴自己:「哇!我很喜歡她,她是漂亮的女人,就是這樣」。結果在我們合作四年之後,當初對她持負面評價的人搶著找她代言廣告,或是花大把銀子邀請她走秀。
M.C.:談談茱莉亞・羅勃茲(Julia Roberts),她並不是典型的時尚人物,您為何邀請她參與紐約服裝秀?
R.T.:我挑選品牌代言人的標準並不是依照時尚知名程度來決定,這一點 Julia 也了解。她是我的朋友,就像我的家人。我相信家人,相信自己人,我選擇的是充滿智慧又性感的女人。我邀請她代言 Givenchy 並非商業關係,而是出於彼此的情誼與尊重。
M.C.:我們經常看到您身邊總是圍繞著模特兒而不是時尚設計師。
R.T.:我和許多模特兒交情深厚,每一位模特兒都成為我專屬的朋友,像是 Joan Smalls、Natasha Poly、Saskia de Brauw、Mariacarla Boscono,她們每一位都是我的寶貝,就像是我珍愛的孩子。我不像那些只把模特兒當成展示服裝的衣架的設計師,誰這一季當紅就找她來走秀,下一季不紅了就把她甩掉。這些女孩和我是一輩子的朋友,她們是我的小宇宙,她們和我是同一國的。
M.C.:什麼樣的女人您完全無法接受?
R.T.:粗俗的女人。
M.C.:那您認為甚麼是粗俗呢?
R.T.:低俗糟糕的品味。女人可以是性感、肉感的,豐臀、巨乳、大臀圍都沒關係。並不是每個女人都能有像 Kate Moss 或是 Mariacarla Boscono 的身材,女人必須懂得管理好自己的體態,展現優雅性感,但若只是一昧追求火辣香豔的身材,我完全不喜歡。
M.C.:您如何定義 Givenchy 的風格?
R.T.:Givenchy 的女人對於自己的性感具有自信。男人可以帶有女性柔美的特質,同樣地,女人也能有男子氣概的特質。Givenchy 是充滿嘲諷趣味,具有貴族氣息,是黑暗、自由、浪漫、性感、宗教的,是愛與能量的化身。
M.C.:您認為《美麗佳人》的讀者是怎樣的女性?
R.T.:我覺得《美麗佳人》的女性與我很靠近的,就像是我的姊妹們,她們比較是《美麗佳人》,而不是《Vogue》雜誌的女性,因為她們選擇自己所愛的。她們是真實的女人、努力工作、充滿活力、穿著得宜,她們懂得轉換在職場與家庭不同場合,都能有兼具知性與自信的裝扮。魅力與智慧是《美麗佳人》女性對自己的期許。
M.C.:有一天您會離開時尚界嗎?
R.T.:會的,我非常想從事藝術買賣,可能是建築、繪畫或是雕刻方面。我喜歡離群索居,比如說住在叢林裡。我也希望能在慈善機構工作,我非常樂於助人。過去的我全心全力地投入,才能成就現在的我,我從來沒有抄襲任何人,我的設計說明我個人的特色,我永遠支持對創意設計有憧憬的人。
M.C.:對於時尚界接下來幾年的發展,您的看法是?
R.T.:我認為很多事情會有改變。沒有創意、只會模仿的人註定會被淘汰,金融危機也會結束,大家的生活開始會有改善。人們期望看到更多具有個人特色、有原創性的設計,不想再看到依樣畫葫蘆或是陳腐的設計。
M.C.:您曾試著了解自己是什麼樣的人嗎?或是您根本沒時間想這些?
R.T.:(笑)。在時尚圈的工作,沒有,但在我的生命,倒是有想過。如果一個人不試著去了解自己,那與死沒有兩樣。我每一天都試著讓自己變成更好的人,我試圖找到平靜淡定。
M.C.:為何需要成為一個更好的人?難道您不是好人嗎?
R.T.:當然,我是個好人。總之,我希望自己是好人(笑著說)。然而,有時候我多少會無視於他人的存在,尤其身處在這個能夠賺大錢,又擁有許多權力職位行業。我會盡可能地讓自己不要與現實脫節。
M.C.:您有求助於任何心靈導師嗎 ?
R.T.:沒有,我不需要,我一向靠我自己。就在接受你們訪問之前,我已先進行兩個小時的冥想。我希望最終能找到內在的平靜,儘管這是無法輕易達到的目標,不過我正一步步地靠近。因為有了目標,我不需要借助任何藥物或酒精。目前我只專注在一件事,那就是力求達到生活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