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文化的逆襲！街頭文化成為時尚圈最新流行救贖

夾雜著眾人訝異、好奇和質疑的眼光，Vetements 這個既沒有常設工坊，也沒有手工匠編制，成立至今也才兩個年頭的街頭品牌，藉 crossover 形式邀集 Levi's、Hanes、Eastpak、Champion、Dr. Martens 等潮牌聯手，以極為 underground、raw-edge 和反主流的街頭觀點走上高訂伸展台，大力衝撞向來標榜奢華工藝和上流矜貴姿態的菁英時裝主義，顛覆世人對於高級訂製服的想像。與其說是挑釁，不如說是次文化的逆襲，只是這樣的勝利也並非偶然，而是近兩個世代的設計師不斷實驗和反動的結果。這一切，都得從 Marc Jacobs 和他的藝術家好友 Stephen Sprouse 說起。

塗鴉時尚化

2000年，時任 Louis Vuitton 創意總監的 Marc Jacobs 正苦思如何在品牌的經典元素中加入創新，以爭取年輕世代的支持和認同，一回看著下城區路邊的噴漆塗鴉時，他想起了以塗鴉創作在大眾流行圈闖出名號的 Stephen Sprouse。在 Jacobs 的策劃下，Sprouse 取材街頭塗鴉的筆觸將「Louis Vuitton」、「LV」等品牌名稱字母轉化成各種螢光色的塗鴉，畫滿招牌 Keepall 提包和硬箱。當這個名為 Louis Vuitton Graffiti 的塗鴉系列在2001春夏時裝秀亮相時，一時間大家莫不目瞪口呆，Jacobs 和 Sprouse 竟然敢拿邊緣次文化的把戲，大開百年經典 Monogram 的玩笑！豈料這個顛覆傳統的設計竟大受好評，原本暮氣沉沉的舊式箱包瞬間變得新奇趣味，不僅創下銷售一空的佳績，也一舉將百年老牌推向前衛境地。

Jacobs 和 Sprouse 的成功，讓各家設計師驚覺原來過往始終被主流時裝圈排擠甚至輕視的街頭文化，其實是一門能快速讓經典翻新、讓老牌蛻變、讓新世代靠攏的捷徑，其中又以塗鴉或符號這類圖像式元素最能引起廣泛共鳴。別說 Louis Vuitton 食髓知味地後續復刻了好幾季的塗鴉包配飾系列，十幾年後就連時下正火紅、被稱為米蘭救世主的 Gucci 創意總監  Alessandro Michele，今年秋冬也請來紐約布魯克林的塗鴉藝術家 Trevor Andrew，聯手打造充滿爆發力的 Gucci Ghost 系列。

幾年前的某個萬聖節深夜，Andrew 將一條仿冒 Gucci 大毛毯披在身上，挖了兩個洞好露出眼睛後便跑到街上對著路人大喊：「Gucci Ghost 來了！」玩上癮的他自此在紐約的地下道、商店鐵門、紅磚牆面甚至街角垃圾車等處，任意噴上自行發想的 Gucci Ghost 與變形的雙G塗鴉，甚至還延伸出各種服飾與音樂專輯。本身就是個次文化愛好者的 Michele 輾轉得知 Andrew 所為後，不僅沒有任何不悅，甚至大膽邀請他聯手創作，將原本只是街頭惡搞的 Gucci Ghost 送上真正的伸展台。從做工精細的刺繡外套、矜貴的皮草大衣、浪漫的傘狀圓裙到雅緻的提包，全都在 Gucci Ghost 恣意流竄下換上我行我素、蔑視世俗的新面貌，恰巧和 Alessandro Michele 的新古馳精神不謀而合。

從 Emoji 到 Normcore

Marc Jacobs 和 Alessandro Michele 的大膽換來空前成功，然而對於那些躍躍欲試卻又不敢衝過頭的品牌而言，源自日本青少年次文化的「Emoji（表情符號）」會是更理想的題材，可愛又無厘頭的意涵既少了塗鴉的強烈衝撞性，也較能讓女性消費者接受。Donatella Versace 去年在 Atelier Versace 2015春夏系列中，以施華洛世奇水晶打造 Emoji 圖樣的性感小洋裝，出乎意料地大受富二代女孩們瘋狂擁戴後，Versace、Acne Studios 等品牌立刻跟進，沉寂許久的 Anya Hindmarch 更以一系列 Emoji 主題的提包、飾品、別針和貼紙等設計，重新炒熱品牌買氣而回到話題行列。就連向來穩居奢華頂端的 Chanel 也大舉淪陷，今年秋冬 Karl Lagerfeld 就打造了名為「Emoticoco」的表情符號設計，從鍊帶包、領巾、襯衫到別針項鍊等飾品處處可見，讓仕女貴婦們暫時放下優雅堅持，來場俏皮的次文化冒險。

我們幾乎可以說次文化的逆襲是一場精心鋪陳，由點而線至面的攻防戰，當高級時裝圈逐漸習慣符號式的視覺衝擊後，接下來就是穿著概念的更進一步入侵了，Normcore 文化的成功便是個指標。2013年10月，紐約一家趨勢預測公司 K-Hole 在〈Youth Mode: A Report on Freedom〉一文中率先提出了結合「normal」與「hardcore」的新創詞彙「normcore」，幾個月後卻在媒體誤用下變形為用來指稱源自街頭青少年穿著方式－強調線條寬鬆、搭配零亂卻隨興、輪廓極其單調平凡以至於有違既定時尚規則的風格。於是，從時裝設計師如 Phoebe Philo、Marc Jacobs 本身、社交名人像是英國凱特王妃到各大街拍部落客，全都趕上這波熱潮，他們忙著以高領衛衣搭上破舊運動褲卻外罩皮草大衣，或是優雅套裝底下卻配著白襪與勃肯鞋，要不就是剪裁精緻的西裝外套內襯運動服和拖鞋，各家品牌更將這樣的概念搬上自家伸展台，最後，「normcore」不僅成為 Google 搜尋的年度最熱門關鍵字，也獲牛津大辭典收錄。誰能想像原本在時尚圈眼中那些街頭屁孩們的不正經穿著，有朝一日卻被挪用成最新興的時髦趨勢？當人們已經對主流時裝觀點感到疲乏和厭倦，取材自街頭的反叛既是一種嘗新的實驗，也可說是潮流物極必反的解放。

體制內的革新

對街頭派而言，2011年7月 LVMH 宣布美國潮牌 Opening Ceremony 雙人組Humberto Leon 與 Carol Lim 接掌 Kenzo 的那一刻起，便是街頭次文化的首個空前勝利－他們終於能走進體制內實現理想了。雙人組一改前任 Antonio Marras 的文青氛圍，將自己擅長的美國街頭文化，導入這個早前都被定調為藝術知性的品牌，搭配隨興的滑板裝取代了典雅的法式套裝，色彩鮮艷的街頭圖騰和運動鞋，替換了優雅的復古印花與高跟鞋，一系列虎頭 logo 棉T更成了全球搶翻天的指標設計。儘管仍有衛道人士指稱雙人組的街頭走向失去了 Kenzo 的優雅本質，但任誰都無法否認這樣的改頭換面，確實為品牌引來廣大的新世代支持者，更加年輕化和活潑化的風格，以及商品的多元性與熱銷程度也讓 LVMH 高層眉開眼笑。

時裝圈不禁開始思考，街頭次文化會否是最新的流行救贖？

Kenzo 的街頭派革新不僅讓 Givenchy 的 Riccardo Tisci 有樣學樣，推出一系列熱賣的圖騰上衣，更間接將 Jeremy Scott 送上 Moschino 創意總監的寶座。2013年10月，來自紐約布魯克林街頭的 Jeremy Scott 獲邀接掌風雨飄搖的 Moschino，他將自己的瘋狂、叛逆和挑釁式的幽默全帶上米蘭伸展台，透過原本處於邊緣位置的美式次文化，讓 Moschino 頓時變得生機盎然、充滿爆發力。無論是動漫主角或速食 logo 上衣、布滿噴漆塗鴉的維多利亞式禮服，抑或滑板少年的運動褲裝，Scott 的手筆無不創造話題、吸引名人追捧，彷彿借殼上市般將 Moschino 改造成一個時髦高端的街頭風品牌，外界更大讚他終於再次體現品牌創辦人 Franco Moschino 的精髓。鏡頭轉到街頭聖地紐約，Public School 雙人組於前年迅速竄起並接掌 DKNY、Hood by Air 的所向披靡，都在在標誌著街頭文化的強勢獲勝。

從塗鴉到 normcore，從視覺符號到整體性的穿著風格，街頭次文化搶攻主流時裝的襲擊，經過將近20年的實驗和衝撞後，在 Vetements 接掌 Balenciaga 創意總監大位並登上高級訂製服殿堂後集於大成，只是，當邊緣次文化逐漸成為主流，街頭勢力藉由潮牌設計師走到體制內而獲得收編，新一波的街頭能量何在？以及該如何保有新創活力而不被銷售利益扭曲？都該是時裝圈和設計師們要認真思考的下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