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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nder/我酷故我在 !西班牙酷兒編舞家伊凡.沛瑞茲「舞台是一面明鏡,代表著我的善感與誠實。」
by 派脆克-更新
撰文採訪/謝賀銘 攝影/登曼波 Manbo Key
之後隨著伊凡踏進戲劇院舞臺區,舞者們已經在臺上拉筋伸展著,準備進行彩排。面光燈側著照亮了這群洋溢著青春氣息的舞者們,他們有的來自台灣的舞蹈空間舞團,有的則是隨著伊凡從德國海德堡前來。伊凡溫柔地下了些指令,不同膚色、體型、身高的舞者們紛紛站了起來,開始走位,擦肩時彼此輕鬆地交談著,氣氛一片愉悅,但也感覺得到他們各有各的個性與姿態。「上一次帶作品《BECOMING》來台灣時,當時合作的舞者是偏謹慎的。這次我的舞團裡有新世代的舞者,相較起來,他們夠狂野,也剛好這次的作品情緒上是外放的,他們能藉此在舞動間展露個人特質。」伊凡說到。
曾經懷疑人生,化悲憤為力量
過去六年來,來自西班牙的伊凡,以海德堡舞蹈劇場(Heidelberg Dance Theatre)藝術總監的身份,帶領著這個包容、多元、充滿新世代能量的舞團走向國際。問伊凡在成為編舞家前是怎麼樣的一位年輕舞者,「這得從我童年追溯起…...我父親年輕時也是舞者,但後來沒跳了。我開始學舞後,自然就變成六個兄弟姊妹裡最得寵的那個,因為我等同是承接了他的腳步。可是,當我開始慢慢表露我的性傾向之後,我和父親間的關係就變緊張了。我轉而要隱藏我的性傾向,開始對性向這件事感到懷疑。」伊凡回憶著。讓他備感挫折的,還有老師與學院舞蹈委員會對他的評語,「他們說我太矮了,動作又很女性化。他們還斷定說我不可能會有一番成就,但我那時才13歲欸。」從此伊凡反而下定決心,要對抗所謂的「框架」,「我要證明不一定要個子長得多高才能躍上舞臺,擁有熱情是更重要的。」
來到23歲那年,人在荷蘭的伊凡已被提名為全荷蘭最佳舞者,「自此再也沒有人會來跟我說,你不是典型的舞者,你不會成功。我找到了內在的力量,與屬於自己的位置。」他重新接納了自己,包括自己的性向。轉進編舞後,他的成長經驗更讓他立志為那些處於邊緣的人們發聲。「這也是為什麼我選擇的舞者這麼多元,一定會有小個子的舞者。」但從自信缺缺,到破繭而出,這中間內在的轉折是什麼呢?「我想我的勇氣,有很大一部分是來自於內心創傷的處理。」,伊凡繼續回憶道,「我父母親分別在我20、21歲的時候逝世,那時候我已經在荷蘭舞蹈劇場(Netherlands Dance Theater)跳舞。突然間我失恃,舞團裡壓力又很大,我被迫重新思考我的人生,包括父母對我的影響,以及生命裡什麼才是最重要的。我意識到,人生苦短,凡事皆有因,我得靠我自己,沒有時間可浪費了。」
這個心靈上的覺醒,讓他在往後無懼於挑戰大環境,也能在作品內揭露個人的心緒,包括創傷的那一面,「我的作品代表了我的觀點、我的善感、我的誠實以對,我希望我與我的舞者能都能傳達出一種真實。特別是舞臺上,舞者就是一面明鏡。」
超越二元的那道彩虹
從伊凡歷年的作品裡,便能看出他一路上的自我探索與表現,是如何細膩轉化在對於外界事物的觀察內,其中最顯著的便是他擁抱自己的酷兒身份,質問根存於這社會的性別二分。2018年,他在世界頂尖的巴黎歌劇院芭蕾舞團,編製出《男性舞者 The Male Dancer》這部舞碼,透過多位男舞者反應真實自我的舞姿,去探究什麼是所謂的「男子氣概」,而男性又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情緒。「如果有位男舞者走路總是抬頭挺胸,我就會好奇問說,你為什麼會這樣走路,是因為如果你放鬆你的胸膛,就會讓你看起來不夠『man』嗎?」伊凡試圖藉此打破男子氣概的刻板,呈現男性特質的多重與多元。
問到伊凡是否持續將酷兒意識帶進作品中,伊凡也舉了《男性舞者 The Male Dancer》為例,「這部作品在巴黎歌劇院,是與其他舞蹈演出聯合首演的,我等於是被夾在幾位非酷兒的編舞家之中。那晚我就覺得我有義務呈現出酷兒視角,去表明我是誰、我所代表的是哪個族群。」對伊凡來說,酷兒是一個動詞,他常抱持的概念,便是如何將一切「酷兒化」(Queering),從肢體動作到舞衣設計,他都想突破疆界,傳達出「非傳統」的性別觀念。
在今年的新作《絲綢 Silk》裡,伊凡便與服裝設計師 Alejandro Palomo,一同打造出絕對「中性」的絲質舞衣,模糊了舞者們的性別,「這次我就不特別去探討單一的性別,而是想『超越二元』,在一個夢幻的場景裡,去除所有的標籤,進入一種新的對話。」,伊凡微笑說,「這次的舞衣色彩繽紛到根本就是一道彩虹。」
Queer and the City,你就做你自己
他與 Alejandro 兩位酷兒藝術家間的合作,也讓《絲綢 Silk》被選為海德堡「酷兒祭」(Queer Festival)的節目之一。訝異海德堡這個印象中極為傳統的大學城,竟然會有「酷兒祭」的出現,伊凡為我們解釋道,「海德堡是個離不開教育和研究的城市,感覺起來好像很保守。但十多年前有人辦起了酷兒祭,節目橫跨了表演、放映、音樂會、派對,從一開始不到百人的造訪人次,到現在每年已經有破萬的人前來參與。」
原來海德堡近年來因為酷兒祭的成功,已經被冠予「酷兒城市」的美譽,城市提供了各種資源,包括專屬、甚至新蓋的場地,來支持慶典裡的各項活動。「記得我剛到海德堡,新工作都還沒開始時,我一點開交友 app,就有人敲我,問我說要不要來參加派對。結果那場派對就剛好是酷兒祭的閉幕趴。」,伊凡笑著說。就是在那場派對裡,他結識了酷兒祭的總監,自此建立起友誼。也正是如此,伊凡任職後,就將酷兒的旗幟再帶進海德堡劇院裡,聯繫起城市裡酷兒社群與表演藝術界的關係。像是今年酷兒祭的攝影展,便辦在海德堡劇院的門廊。「酷兒此概念裡所涵蓋的多元與包容,以及建立安全空間的觀念,在這座城市裡都受到正視,思想很進步。」伊凡用堅定的眼神說到。
「但主要是派對也都很好玩啦!」伊凡的表情變得調皮,「你看過電影《高潮》嗎?酷兒祭有請裡面那位 DJ 來放歌耶!叫 Kiddy Smile」。在派對舞池裡會盡情開展肢體、還會即興編起舞的伊凡,正從「做自己」中尋得創作力量,繼續以一支又一支的舞,影響與改變當前與未來世代的思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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