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LATIONSHIP聊心事
愛情裡有浪漫劇本可依循嗎？先學習讓彼此在舒適情況下，經營自在關係
by 勵馨基金會-更新
Text／徐筱婷（多重歧視性別暴力防治中心社工師）、Photo／Canva
「很多時候都不知道為什麼小辰會忽然生氣。比如之前去自駕旅行，我看他開車累了，就問需要先找地方休息？他忽然口氣很不好地說，我讓他沒辦法專心開車。我被罵得莫名其妙於是忍不住回嘴，是他沒有規劃好路線，才會在這裡繞不出去！結果他竟然就不斷的拍打方向盤……」小杉說。看到這裡，你覺得小杉及小辰這對情侶，是什麼樣貌呢？
旅遊行程規劃由誰來？
小杉與伴侶小辰交往期間從爭執不斷、慢慢演變成嚴重口角，甚至在一次爭執，兩人動起手來。在雙方冷靜下來後，決定向勵馨基金會多重歧視性別暴力防治中心（以下簡稱多歧中心）求助，希望可以進行伴侶協談；在勵馨社工分別與小杉和小辰單獨談話後，發現在這次自駕旅行的爭執事件中，雙方的認知各有異同之處。
小辰表示自己為了這趟旅行查詢非常多資料，蒐集許多私房景點和在地美食，希望和小杉的第一次長途旅行是浪漫且美好的。然而很多私房景點和在地美食都不在觀光區，指示也不清楚，一不小心就會開錯地方，他覺得「承認迷路」很丟臉，所以就硬著頭皮開，但當小杉責怪他沒有規劃時，他就難以壓抑住自己的憤怒。
即使這趟旅程是「兩個人的旅行」，「規劃旅程」卻被默認是小辰的責任。後續勵馨社工接著分別詢問他們：「為什麼是小辰沒有規劃好路線？」、「為什麼是小辰應該要規劃好路線？」小辰說回答自己想要塑造浪漫且美好的旅行，而且身邊的情侶友人也幾乎都這樣安排，他從沒想過這會有什麼問題。從小杉與小辰的回應，發現雙方雖然未曾討論過，卻不自覺的遵循了同一套「浪漫劇本」，但這個劇本到底如何形成的？
誰寫的「浪漫」劇本？
回想我們從出生到現在的戀愛經驗，似乎都和小杉和小辰一樣，在親密關係中不自覺的依循著特定劇本，例如男生要主動追求、女生不能太主動；男友要接送女友、女生要依賴男友。大家是否已經習以為常，從來沒有想過為什麼？如果不是異性戀伴侶，或是有別於傳統性別角色氣質的伴侶，他們又該遵循什麼樣的愛情腳本呢？
在《性別打結：拆除父權違建》一書中有提到：「父權是一個體制，它提供了阻力最小的路。」如果依循著社會既定的刻板印象前進，一切就像我們早習慣的日常生活般毫不費力，更不會受到挑戰，因為「大家都是這樣做的」。所以性別氣質較陽剛的小辰，在「兩個人」的旅行中，認為應該由他規劃旅程、創造浪漫，而伴侶小杉也默契地認為，小辰這麼做「理所當然」。
其實，真正的問題並不是這個「默契」，而是在「理所當然」下，那些被認為「應該要做到的責任」若無法達成時，會被認為是一種「未盡責的失敗」。若能夠鬆動這樣的「理所當然」，兩個人或許都能看見，雖然旅途不盡理想，但可以感受到小辰為這趟旅行的「付出」，而不再只是「未盡責任的失敗」。
「異性戀預設」社會
還記得文章開頭詢問大家對小杉及小辰這對情侶的想像嗎？他們其實是一對女同志伴侶。但為什麼同性別的小杉與小辰，也默默依循了這套劇本呢？
這或許是因為生活在一個「異性戀預設」的社會，我們的成長過程中學到的愛情劇本，幾乎都是在一男一女的異性戀關係下建構的，所以當情竇初開，發現自己喜歡上同性時，會因為和別人「不一樣」而感覺到混亂與焦慮，此時若身邊沒有其他關於愛情的模樣可供參考，似乎也只能複製這套劇本，在當中找一個能把自己放進去的位置，並在往後的戀愛中不斷重複。
回歸到「人」與「愛」
勵馨基金會「多重歧視性別暴力防治中心」主要服務遭受「多重歧視」的性別暴力，特別是「多元性別者」。過程中發現許多「暴力」的發生，事實上不是「一瞬間」的事情，而是由日常生活中，許多壓抑的片刻積累而成。就像小辰看似忽然爆出的憤怒，是因為他身為在「愛情劇本」中「應該」要創造浪漫的一方，卻沒想到因迷路而無法按照計畫，但又怕丟臉不敢承認。於是當小杉說出「你沒有事先規畫好路線」的時候，不但否認了小辰的努力，也代表「浪漫旅行」宣告失敗！在那一瞬間，原先的期待化為失望、挫折及丟臉，在一層一層的情緒堆疊下，轉化成難以壓抑的「憤怒」。
不論任何性別、性取向，當我們習慣了傳統的愛情劇本，往往會覺得自己應該「理所當然」要「符合期待」。如果這套劇本進行不順利時，就可能產生衝突。更深入討論，我們其實可以看見，小辰、小杉還面臨了更大的困境。在一個「理所當然」認為「所有人都是異性戀」的社會中，當發現自己愛上同性的瞬間，便開始不斷自我探問：「我為什麼不一樣？」進而逐漸學習到有一部分的自己，是需要在現實生活中隱身的。
舉例來說，當小杉或小辰被親朋好友詢問有沒有交男朋友時，他們也都會知道這段戀愛關係是不被看見的。而多歧中心在協助遭受性別暴力的多元性別者，也發現這份「理所當然」，充斥在多元性別者從小到大的日常生活中，使得多元性別者多會認為自己是不一樣、不正常的。因此在親屬／朋友／親密關係中，存在著難以言說的鬱悶與壓力。
建立舒適自在關係
或許，小辰的暴怒，除了源於想努力符合「愛情劇本」的期待，更來自找不到接納之處，無法安放自身的焦慮。但其實愛情的模樣絕對不會只有一種，重點是如何在自主平等的氛圍中與對方討論自己的需求，建立起可以順暢溝通與協商的關係，也就是「親密關係民主化」，讓雙方在更舒適的情況下，經營一段自在的愛情關係。
這當中考驗的不只是兩者的溝通與協商，打破制式僵化的愛情腳本與性別框架，翻轉情感中的性別偏見與迷思，一起營造友善的社會環境與支持更是重要的一環。如果我們可以回到以人為本的主體性，重新回到一對伴侶的關係中，我們將可以用更性別友善的語言與態度來涵容每一對不同的伴侶，因為每對伴侶都有其獨特性，不用擔心跟別人不一樣。
就像勵馨基金會成立多重歧視性別暴力防治中心的初衷，「每一種性別都能夠被重視和友善對待」，而這個盼望需要每一個人在日常生活中一起實踐。因為當社會環境愈形友善，一段跳脫性別框架、具有親密關係民主化的情感關係將指日可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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